再憶為人師時

　　鐘盤上的指針長長短短，有如刻錄機把你的過往都一一印入，只是有些很輕，有些一直濃重。

　　上月，小侄女也正式成為了一名教師，還和我當年選擇了一樣的教學學科，至于為什么選擇教師職業，她多次表示，是因為喜歡我當教師時的樣子?！拔耶斀處煏r的樣子”，說實在的，那么多年時光沖洗下，我自己都已記不清了，只是某些教學片段和學生或深或淺地還在腦海。

　　還記得胖胖的俞女生，小時父母離異，跟隨外婆外公生活。外婆外公在小鎮上開了一家熟食店，主要以賣鹵鴨、鹽水雞為主。俞女生不常吃雞鴨肉，但常吃那紅紅的鹵鴨湯。白米飯和著鹵鴨湯可以連吃幾碗，所以我見到她時就有近150斤，也是班里最胖的學生。因為胖所以更不愛運動，課間也不出教室，同時性格內向，學科基礎薄弱，尤其是我任教的數學，成績在班里倒數。

　　我接手這個班后，就常在放學后給她補課。慢慢地，她掌握了一些基礎知識，膽子也大些了，敢和我主動交流一些生活上的事并提問一些學習中的問題。一天，在我給她補完課正要離開辦公室時，她突然又折了回來。她說：“老師，我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？”“當然可以?！蔽一卮鹚??！盀槭裁次覄倓偠悸牰?，回到家又全忘了呢？為什么我明明很努力，就是記不住呢？”看她一副難過的樣子，我馬上安慰她：“因為練習還是太少，熟能生巧嘛，練多了自然就不忘了?！碑斎?，作為老師一般都會這么回答。然而答完后，我卻愣住了?！盀槭裁?？為什么？”我不禁自問：“為什么我們總把學習跟不上的原因，歸結為學生不努力呢？為什么我們總無視這樣的現實，在一樣的教學環境下，有些學生一點就通，有些學生聽起來會很累?！贝撕?，我便總是提醒自己要“正視不同，愛護不同”。

　　也記得趙男生，眼睛從小異樣，看東西時眼珠都要斜到邊上，而且看右邊時眼珠左斜，看左邊時眼珠右斜。一次期末數學考試時，監考老師發現他眼珠一直斜在左邊，于是提醒左邊同學把試卷放好，左邊同學也非常聽話，嚴嚴實實地全蓋住了。但如此后，老師發現他眼睛依然頑固地斜在左邊，甚為奇怪。收卷后，便仔細查看了他的卷子，三三兩兩寫了不少，再和周邊同學比對了一下，發現原來他抄了右邊同學的很多答案。

　　趙男生不僅眼睛不好，成績也很不好，但性格很好，不自卑，還喜歡和老師聊天。有一次，他見我一人在辦公室批改作業，就進來和我聊天，說要考考我。我自然不怕他提問，當然允許。問題來了，他說：“一個人端了一碗面過橋，但這碗面的湯很滿，一動就要溢出，有什么辦法可以不溢出順利過橋？”對于這樣出其不意的問題，我一時真懵住了。而他更是沒給我思考時間，看我有點懵，馬上得意地接了上去：“不知道吧，只要用筷子把面條挑起一些就可以啦?！蔽一腥淮笪?，并發現這學生還挺有智慧。于是班隊課上，我讓他把這個思考題說給全班同學聽，因為同學們也是第一次聽到，所以都沒有反應過來，最后還是他公布了答案。自此，同學眼里的他帥氣了，他的自信心更強了，斜斜看人的眼睛更明亮了。

　　另外，還有錢男生、李女生……

　　當時間的指針走過了這么多年，不知他們現在都怎樣了？那個當年胖胖的俞女生是否依然還胖胖的？那個趙男生又在哪里工作了？是否也會偶爾翻開相片，有如我這般會在某個溫和的黃昏或某些特殊的日子想起那些事。

　　歲月無聲，愛卻有痕，我相信不管人生走過多少風風雨雨，曾經愛的溫暖會一直存在，而當我們用“愛的教育”滋潤每棵小苗時，其實也滋潤著我們自己的心。再過幾日，小侄女將迎來人生第一個教師節，愿她從此熱愛教育事業，用心用情澆灌出更多美麗故事。

　　○陸亞琴 供職于桐鄉市友協。愛好閱讀、寫作。